十六与初七

好好吃饭

 

紫罗兰

 
 
 

  三个月前,一位来自希腊的商人带着若干年前岛屿之间流传的故事与香水来到德累斯登。从三月份开始,德意志南部的居民把每年第一束新采的紫罗兰高挂船桅,在新开垦的良田间播撒小麦,祝贺春返人间。漂洋过海的商人们来到集市,贩卖原产于地中海与巴格达城市司空见惯的烟草首饰,药材古玩以及手工艺品。他们身穿宽松长衣,头戴男士小罩帽,外衣用宽大彩带束腰,上挂有短剑,脚穿尖头鞋,胡子拉碴,风尘仆仆,颇有异域风情。商人们每年都会沿着水路去往罗马,在沿途的大小集市运输货物,交换商品。如果一切顺利,三个月后再按原路返回。

  春天的时候,帕秋莉收到商队回程捎来的匿名信。信封没有署名,扉页夹着一片家家户户挂在桅杆的花瓣。商人们告诉她,在古希腊,主管爱与美的女神维纳斯因情人远行,依依惜别,晶莹的泪珠滴落到泥土上,第二年春天发芽生枝,开出一朵朵美丽芳香的花,便是紫罗兰。希腊人会把花瓣制成香水,带到欧洲各地进行贩卖,深受女士们的喜欢。在去年冬季,帕秋莉便在集市购置炼金药材的空档买了一瓶。

  三月份的季节正值春耕,空气中带着冷意。直到四月初,帕秋莉都一个人挽着裤脚在自家良田准备春耕和冬小麦的休耕地。等到天气回暖,她便披上斗篷,套着色彩素淡的肥大长衣和连袖外套来到镇上,采集魔法所需的基本材料与日用药品。她在这里定居不久,不常来小镇。乡下多风多雨,气候湿润,进城的道路布满了泥泞。城镇并不大,街道狭窄,索性人也不多,居民点附近开着一些工匠与手工艺品的商店,不远处是广场,有时拿来祭祀,有时开设市场,有时也召集政治和司法会议。过去市场一周只开一次,随着商人与小贩日益增多,即使国家消失,教堂建立,残垣断壁的角落仍有属于非教民的一席之地。共和国的过去令人缅怀,无论身处城墙之内或之外,无论耕地还是园圃,城镇生活与民族生活始终融合在一起。

  帕秋莉走进酒馆,随便点了杯东西。她找了个不起眼的座位,把斗篷放下,两根辫子贴着脸颊垂到胸前。虽然学着农妇们穿起宽松的长袍,也把头发剪短了,在这里还是很难掩盖住自己独特的气质。幸好今天酒馆来了位同样瞩目的客人——一位吟游诗人——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这些不输于宫廷乐师的诗人们用乐器创造出氛围拢观众,讲述他的奇特经历。他们既是诗人也是信使。吟游诗人将道听途说谱成曲,在晚宴上颂唱。没有人不喜欢泛泛的空谈。每一个市民茶余饭后都期待着他们的消遣,大到政府的换届选举,小到邻居妻子品行不端。小酒馆扰攘嘈杂,所以要唱两遍,每个人都仔细的从曲子中总结出有用的情报。他们控制着欧罗巴最有效的消息传播,早在希腊罗马时代,凯撒遇刺后,布鲁图斯的作为很快就被编写成背弃的主题;亚西比德远征西西里的舰队尚未登陆,民谣歌手就传唱他对神灵的亵渎。它们深受人民群众喜爱,也是其价值所在。

  人们端起酒杯,目光朝着同一个方向。满脸胡渣,金发碧眼的流浪诗人在圈中忧郁而深沉地拨动羊皮纸做的班卓里里琴发音板,讲述起了沿途的故事。从他口中,人们得知了法兰西蔓延的黑死病,莱茵河畔的魔女之家,伦敦教会的叛乱以及罗马城下水道的修缮与吸血鬼逃亡……帕秋莉默默在最角落掂量紫罗兰的匿名信封,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来回晃荡。没有人注意到她。她一饮而尽,趴在桌上倾听不远处传来富有韵律的歌词。热气在酒馆蒸腾,窗外下起了雨。她闭上眼,纷纷扰扰的杂乱逐渐远离她的意识。

  西欧的气候阴冷潮湿。在每年的这个时节,日耳曼人会在自家宅院犁耕土地,施肥植树,再在田地周围建起长长的篱笆,为接下来的春耕做好准备。帕秋莉也不例外。除去小麦,她一个人还在花园里种植胡萝卜和大豆,并去镇上购置了葡萄架和熏鱼挂在屋檐。家里还堆着一堆七月份的干草和八月份的黑麦,冬小麦的收获又即将临近,帕秋莉必须强迫自己忙碌起来,或者只是不想太闲,否则,她又会开始怀念去年这个时候和她一起生活的蕾米。她们过去的一点一滴重新浮现在她的脑海,即使她知道这一切不可避免。

  一年半以前,在一个秋风萧瑟的秋季,同一批商队从罗马返程。那年行业不景气,不少商品库存过剩。当商队风尘仆仆地路过德累斯登的集市,正处雨季的末期。一行人筋疲力竭,百无聊赖地躺在马车货仓的干草堆,一旁堆着不少没卖出去的劣质陶瓷花瓶。雨水淅淅沥沥地打在篷布顶的上方,沿途的路面已经泥泞得无法再前进。在德意志,很少有领主愿意为不怎么繁华的商道出钱修路,所以每年雨季,欧洲南部的大多数商道都会陷入一种令人烦躁的境地——强盗,烂路,长期下雨而连根拔起横在路上的大树,以及路程本身。在雨水充沛的季节,许多商队都会选择水路贸易;而当雨水过于充沛,湍急的河流与不定的洪水又构成了更大规模的威胁。和吟游诗人一样,那时的商队也起着传播消息的作用,他们受到政府重视,很少有人愿意铤而走险,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在那个多雨而寒冷的秋季,没人知道为什么帕秋莉能在商队的往返途中与它恰好相遇,或者这只是一个巧合。在清晨集市早早散去的冷雨天,商人们稍作修整,准备去镇上的小酒馆点几瓶葡萄酒,消磨这烦躁的雨水。帕秋莉悄然而至。她披着灰色的袍子,斗篷遮住脸,沿着潮湿起雾的青石路面踱步走来。她在商队马车边停下,掏出一袋金币,说出了自己想要的几味东方古国常有的药材。

  “蜈蚣,雨林蝎,砒霜,马钱子,巴巴多斯坚果,曼陀罗……”她扳着手指,“再加上那边那个没人要的花瓶,给我包好。”

  药材买到了一部分,她也不指望全部凑齐。等她回到小舍,脱掉湿漉漉的斗篷,打开包裹,将花瓶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一只翅膀受了伤,奄奄一息的蝙蝠。

  蕾米并不清楚帕秋莉是怎么发现的她,事后她问其缘由,帕秋莉说这是魔女的直觉,没什么复杂的原因。她俩的相遇即是如此。机缘巧合,没有刻意,没有阴谋论,没有故事中复杂的原因,遇见了便是遇见了。

  在当时,蕾米还并不清醒。她刚从教廷的手里逃出来,心里牵挂着芙兰,身上受着重伤。变成蝙蝠是她的自我保护手段,为了躲避敌人。她当时迷迷糊糊,不知道这个魔女在她身上搞了什么鬼,直到一周后苏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早已恢复了人形。在这种情况下,大病初愈的吸血鬼发现眼前坐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在瓶瓶罐罐间捣鼓药剂。她不会想是她救了我,也不会思考过多的东西,她九死一生才逃出敌人的追捕,信任并不是她得以存活的品质。她纵身一跃扑向帕秋莉后背,爪子刺向她的胸口,眼前一黑,脸撞在对方后脑勺上。

  才苏醒的蕾米重新昏了过去,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虚弱得多。救一个人和不救一个人理由大同小异,魔女不谙世事而吸血鬼刀尖舔血,这和价值观有关。当蕾米再次从床上睁开眼睛,想动也没力气再动了。

  那年的雨季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八九月份,德累斯登的气温已开始降低,帕秋莉居住的乡间小屋时不时会漏雨,却感觉不到寒冷。蕾米整日躺在帕秋莉的小床上发神,或者失了神地盯着她,看她每天都在干嘛。事实上由于下雨,帕琪的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魔法阵的练成或者魔法药剂的研究上面,可以说相当无趣。直到视奸得她可以下地,蕾米才确确实实意识到这位魔女真的不是什么坏人。

  她下床的第一天,帕琪给她找了根棍子。刚杵着它走出门就冷得退了回来,屋子里有源源不断的火元素魔法阵,而屋子外则是一望无垠的森林和农田。小屋建在山坡平坦处,屋外有片小院,院里有棵叶子落光的苹果树,花园里杂草丛生。一直在下雨,蕾米哪儿也不能去,况且她也哪也去不了,她不知道这里是哪,时间过去了多久,芙兰尚还安否,教廷的人又追杀到了哪里?她重新走出小屋,扔掉拐杖,朝黑压压的天空伸出右手,再狠狠握住。

  在雨水泛滥的那段时间,蕾米和帕秋莉各自窝在屋里,很少交流。帕琪有一间自己的地下室,地下室装在她的箱子里,里面是她每次搬家都要带走的图书馆和研究室,可以说是她的全部家当。她一天绝大部分时间都在里面看书,或者做实验。魔女不吃东西,也不需要睡觉,所以后来蕾米对她干农活这件事十分不理解。她解释道说:

  “周围的农舍春耕秋收,如果我不这么做,大家会对我产生怀疑。”

  事实上,由于哮喘和熬夜,体弱多病的魔女并不适合干重活。她每天都给蕾米烤面包或者煮豆子,让这些年囤积的粮食正好有了消耗的时机。九月末,雨终于停了。在一个黄昏,天边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夕阳,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蕾米提议两人一起去镇上走走,但帕琪对夜晚出行并不感兴趣,黄昏后夜雾就要变浓,家家关门闭户,太阳才出现便走完了它的行程。

  在那个时期,上夜班是违法的。很久前市政府便规定,严禁夜晚继续工作,甚至在冬季宵禁钟声前的几个黑暗小时里也不行。当局要求,在秋天“太阳变成金色”时以及冬季“夜晚到来时”,蹄铁工人必须停止工作。因为夜晚加班除了亵渎神灵外,还有引发火灾的风险,此外,由于光线所限,工匠艺人们也没法在烛光下进行作业,去镇上也早已闭店,所以一到夜晚,四下漆黑,是真的没什么可逛。

  在过去的一两个月,小屋的床通常被蕾米一个人所占,帕秋莉要么不睡觉,要么在地下室的木椅上盖条毯子。但今天她久违地想睡床了,也想和蕾米聊聊一直以来想问的问题,比如她从哪来,要到哪去,为什么受伤,为什么躲在从罗马到德累斯登的商队里……她俩穿着睡衣,背靠着背,蕾米把翅膀收好,你一句,我一句,断断续续地聊了很久。只有夜晚绝对不会打扰她们,如果这时候有人敲门,那大概只有恶魔才会站在门外。蕾米说我就是恶魔啊,我在伦敦杀了不少人,家族叛乱和妹妹一起逃到欧洲,又落入教廷的手里,被关押在罗马,拼了命才逃出来,芙兰还落在他们手里。她说我既不是好人也没有洗白的可能性,我所做的自私自利,你不要指望我回头是岸或者洗心革面,等我恢复了力量,我会去罗马救回我的妹妹,回到伦敦,夺回我们原有的一切。

  “嗯。”

  那天夜里,两人久违了睡了个好觉。吸血鬼夜间行动,白天休息;而魔女日夜颠倒,昼夜不分。当蕾米没日没夜地卧床养病遇上帕琪昏天黑地地捣鼓试剂,两人原本紊乱的生物钟又在此时此刻恰到好处地撞到了一起。当她们清晨醒来,背对背变成了面对面,出乎意料而又顺理成章。蕾米把手十分自然搭在帕秋莉的腰际,锋利的爪子看起来是那么可爱。她已经意识到,在接下来不算长的一段时间,她将相信这个魔女,彼此共同度过了。

  从十月份开始,气温骤降。整个冬天再也见不到阳光。帕琪白天开始撤除篱笆,布置冬小麦的播种,晚上和蕾米同床共枕。在寒冷的初冬,离开被窝绝非易事,况且还有一个抱着你的吸血鬼,让你于心不忍。蕾米好像喜欢上了抱住她的感觉,又或者她曾经身边本就有一个抱着的人,只是如今天各一方。每天清晨,帕琪都会脱下丝质睡衣,换上不起眼的长袍,外出农作。长袍中间有缝,可以放置农作物的种子,不过由于天气渐冷,她还会套上一件貂皮上衣,并把长发扎成两股搭在胸前的辫子。她的头发干净又柔顺,蕾米总是喜欢把脸深埋进她脖子根的发间,呼吸她身上的香气。或者抚过她的秀发,试着给她辫一些奇怪的发型。整个冬天,她的身子都在慢慢恢复,偶尔杵着拐杖外出透透风,看看帕琪都在忙些什么。

  期间,她俩去了一次镇上,购置了一些葡萄酒与青鱼,回家砍了一堆柏树枝,堆在院里生火熏鱼。帕琪把青鱼尾巴串成一串,一部分熏,一部分拿来腌制。在阴沉的天空下,一缕长长的烟雾没入云层,两人坐在火堆旁,一面迎着冷风,一面感受看不见的火焰在脸上细微而干燥的撕裂感,而后相视一笑,再发呆,再笑……

  魔女在吃这方面并没有什么要求,但是吸血鬼除了吸血,还喜欢吃肉。小镇物资较为贫乏,大多数居民都以面包和葡萄酒度日,肉吃得不多。不过森林里有许多放养的猪,牧猪人时不时还会路过乡下的农舍,惹得蕾米虎视眈眈。帕秋莉告诉她,由于这里没有香料——在那个时期,香料的价格是同等重量黄金的三倍,镇上根本没得卖——所以大多数肉类食品都不怎么好吃。但这还是难以抵挡蕾米想吃肉的欲望。于是隔天,两人偷偷摸摸潜进当地领主的私人猎场,收获了不少野味。

  帕秋莉把多余的肉类收进加有冰魔法阵的箱子,再利用酒去除动物组织上的腥味。作为精通炼金术的魔女,炼盐对她难度不大,只是各类香料总是很难把控微妙的口感,做出来的东西大多都很奇怪,烹调之后蕾米欲仙欲死,于是后面就放弃了。她俩在十二月份去了一次海港市场,在集市上买了不少海鲜及水产食品,并在那里住到来年春季。她们一有空便去围海大堤上吹风。那时候是休渔期,一架架捕渔船百无聊赖地停在港口,渔夫们坐在船上修补渔网,直到海面一点点结冰。在更北边,格陵兰或者西伯利亚方向,爱斯基摩人已经开始外出捕猎北极熊和海豹,为持续到来年六月的漫长冬季储备能量。

  返程的那一天,蕾米看到港口不少的船桅都挂上了紫色的花。当地人告诉她,那是春天的第一束紫罗兰,用来迎接每年的第一个春天。紫罗兰象征着永恒的美与爱,有时也代表了更多的东西。在春返人间的那一天,蕾米和帕琪也回到了小屋。

  时间来到四五月份,气温回升。蕾米身上已经看不出生过病的痕迹。她帮帕琪清理因无人打理而长满杂草的庭院,帮她挖壕沟,清理灌木丛。她俩一起用桔梗灰肥田,晚上布置魔法犁耕休耕地……时间过得很充实,很舒适,却又如此之快。白驹过隙,光阴荏苒。她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春夏秋冬,美好平和,森林农舍,仓库书桌,屋檐下的熏鱼在春天和夏日交接的热风当中来回摇晃,花园里的葡萄藤蔓不知不觉也爬满了架子,一切都在慢慢发生改变,而改变正在将她们的内心悄无声息地磨透。

  八月,在去年帕琪救下蕾米的那个时候,在一个夜晚,蕾米换上她来的那身衣服,背对着她说道:

  “我要走了。”

  帕秋莉的眼神闪过一丝惊愕,又很快熄灭下去。

  “嗯……”

  “我要去罗马。”

  “嗯……”

  “我要去救我的妹妹。”

  “嗯……”

  “我走了。”

  “嗯……”

  蕾米咬咬牙,头也不回地打开门,站在门口,想要最后再说些什么。

  “走好。”

  帕琪回道。
 
  ……
  ……

  当帕秋莉重新从酒馆的角落醒来,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四周很安静,窗外还在下雨。她打开手里的信封,又看了一遍:

  亲爱的帕琪

  距离我们的上一次通信已经过去了六个月,我终于有机会在罗马城外的废弃古堡给你写下这封信。魔女之家的女士们都惊讶于再次见到我,她们安置了我妹妹,邀请我留下共进晚餐。请让我讲诉这六个月我在教廷的所作所为。

  在这个恶劣的冬季我一直藏匿在教廷看不见的边缘地区,伺机寻找潜入皇宫地牢的机会。罗马城内的一家旅馆的负责人告诉我,不久前一位来自法兰西的设计师透露教会即将重新修缮年久失修的城市地下水道,这让我意识到机不可失,吸血鬼害怕流水,新修缮的下水道与地牢紧紧相傍,我能够顺着曲折的地下通路找到芙兰。我劫持了设计师潜入地下,打通地牢与骑士们进行了一场恶战——那真是一场恶战,我受了不少伤,不过仍然活着救出了芙兰——这已经是一周前的事了,我们徘徊了一周才躲过教团的追捕来到魔女之家,她们承诺会暂时收容我们,等芙兰身上的伤治好并把她的精神稳定下来之后再离开。此刻我坐在火炉边为你写下这封信,感谢你当初在我落难的时候对我伸出的援手,让我得以再次与芙兰相见,并想告诉你,救出芙兰之后我们会踏上回家的路,回到伦敦夺回原本属于斯卡雷特家族的一切,这大概会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我是说……帕琪,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再与你联系了,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当地中海沿岸的紫罗兰再次绽开,你那时还愿意来伦敦找我吗?

  这封信是用的拉丁文写的,送信的商人们并看不懂。酒馆要关门了,帕秋莉戴上斗篷,淋着小雨走回了小屋。她坐在地下室的木椅上看了会书,却又看不进去。她重新翻出信封,又看了几遍信的内容,等她再次回过神,时间已经来到深夜,屋外的雨也已经停了。

  她把信收好,换上睡衣准备回床上睡觉。就在这时,她预感到了什么,扭头朝门口看去。夜已经深了,没有人会在夜晚工作……

  笃笃笃。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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